酥山  

【锤基】逃离往日之梦

*是妇联3,但不是刀


索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流泪。

他直起身,透过朦胧泪眼环顾。金色的纱帐漂浮在神女的呼吸之上,欲聚还散,欲揽还收。窗外是阿斯加德永不坠落的光明日,清凉的歌声从瀑布底部传来,万千世界的万千生灵都在为神域吟诵赞歌。幼小的雷神端坐在层叠起伏的羽绒山峦中央,专心致志地为他刚刚死去的宠物感到悲伤。

那是一匹背生双翼的神马,是专属于瓦尔基里一族的坐骑。索尔从他一百岁生日时便开始盼望这个礼物,终于在第二百个生日上如愿以偿。奥丁亲自从马厩里挑选出最温驯的马驹,裁剪下北极星的星光和极寒之地的羊毛做成马鞍,瓦尔基里的首领取下她的一缕金发,当作马鞭送给王子。

索尔极其宠爱他来之不易的小马,不舍得让它待在马厩里,便赐下皇室的特权,让它能够和自己同进同出。神马的寿命十分长久,这匹马驹尤其幸运,能够得到最精心的照料。如果不出意外,它可以陪伴索尔直到他成年。

但这一天索尔起身,像往常一样召唤他的玩伴时,他只看到马驹的尸体。它在奔跑时没留神踏在了细小的铁刺上,那尖锐的凶器潜藏在它前蹄,伤口在它体内恶化,一年以后终于蔓延到心脏。寿命有千年之久的神马,只在索尔身边留了两年。这两年眨眼而过,而越迅疾的箭矢越能留下深刻的伤痕。

伤心欲绝的王子拒绝所有人的安慰,将自己关在寝宫里。有人敲门;他流了两天眼泪,这会感到有些累了。

“进来。”他提高声音。

他的弟弟推门而入。

“你还好吗?”

“我好些了。”索尔说。但这其实不是真的。

“不过是一匹马。”

“我已经赋予它名字。”

洛基沉默了。不知为何,索尔明白他想说什么。

有何不同?

“今天是那匹马的葬礼,”许久,洛基重新开口,“你要来吗?”

索尔扭过头去,不让洛基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。

“我要来,”他平复了一会呼吸,“你和我一起去吗?”

“容我拒绝,哥哥,”洛基回答,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,透过朦胧的纱帐落在雷神耳边,“凶手为何会出席他受害者的葬礼?”

索尔没来得及感到愤怒。情绪抛弃了他,先行一步,他不知道该如何挽留。他想看清洛基的脸,但神女吹落了纱帐——索尔想起来,他们曾共同抚养那匹马驹。

光明日结束了。

钢铁侠说:“我不相信。你只有一匹属于自己的马?我不算富裕家庭,但霍华德每年收入的十分之一都会用来充实马厩。我更想养几条小金鱼,骑马总让我觉得毛骨悚然——你懂的,仿佛时光倒流。”

美国队长十分宽宏大量:“托尼总觉得我们不应该用马来拉大炮。那就像拼接油画。”

“我有过成千上万头坐骑,”索尔说,“但我只哀悼过那一匹小马。我弟弟曾和我共同抚养这匹小马,但他聪明得多。葬礼上他一滴眼泪也没有流,而从今往后他再没养过宠物。”

“我并不惊讶,”钢铁侠说,“你弟弟看上去只有一茶匙感情。”

索尔坐在复仇者联盟大厦里。地球自转速度极快,他能听到内核燃烧时的巨响。他去过许多星球,地球属于最脆弱的那一分队:所有生命都极易消逝,就算是活得最久的美国队长,其寿命对于雷神来说也是弹指一挥间。因此这城市机器也以数万倍于阿斯加德的速度运转:创世神在这精巧的小小天地设置了最辉煌的日落,雅典娜将智慧的火星弹落在人类的头脑中。眨眼之间,他们便能飞速生长,遮天蔽日。

但索尔总是忘记神马带来的教训,依然热衷于给转瞬即逝的事物命名。

他当然会受到又一次的伤害。从他被放逐到地球上那一刻,心碎就已然注定。不过不是现在,洛基说。他站在斯塔克大厦的楼顶上,大声嘲笑索尔:

“这次的宠物能陪伴你多久呢?”

唯有索尔能听见——他狡猾的弟弟从不亲自出现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。他的幻影并不真实,在滚滚热浪中显得有些扭曲。索尔也隐约想起,洛基并未说过这句话。既然当时未曾说过,那么现在再提出已经为时已晚;洛基从不做无用之事。不过,他如何得知这是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?他现在又身处哪一个混乱的时空中?后来又发生了什么?

为何他发现自己在流泪?

当雷神运用神力召来闪电,自然的伟力便能劈开一切谎言。但他还没来得及这样做;纽约上方的虫洞被打开了,地球结束了它上百万年的安宁,暴露在宇宙捕猎者的獠牙之下。索尔重新感知到声音和光亮——几小时前他在斯塔克大厦里看到的落日崩塌了,火红的岩浆从虫洞倾倒而出,在一瞬之间淹没街道和城市,将地面上所有的文明毁灭殆尽。

他在地球上的朋友也消失无踪。索尔立在半空中,清醒地看到他的又一次失去。这次的灾难没有潜伏期,是他亲眼所见。

但同样,这只发生在呼吸之间。

“你为何要这么做?”他抬头问洛基的幻影。

他知道洛基的回答。

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分别?

“是我再次摧毁了你的心爱之物,”洛基说,他心满意足,“为何我依然能从中汲取快意?我们早就过了在沙滩上建造城堡的年龄。我并非针对你,哥哥,这只是我性格的一部分。但讽刺的是,我热衷于以背叛刺痛你,但当你习惯了我的背叛,你便不会再感到痛苦。”

洛基的幻影近在咫尺——恶作剧之神为他逝去的乐趣叹息:

“我让你失去的同时也让你得到,”他说,“诅咒的力量终会刺伤施咒人。”

岩浆没过他们脚面。

同样的魔法用过两次,索尔便能猜到其中规律。他在黑暗中闭着眼,耐心等待和奥丁的再一次会面。他的猜测很正确:天光大亮时,他正站在瑞士某座悬崖旁边。阴沉的重云已然铺就,不知是北国的天气本就如此,还是情感给这画面添了一层阴霾。他平静地注视着奥丁灰飞烟灭的过程,感受他的兄弟在这幻境之中给他的多重惩罚。记忆赶上雷神,粗暴地将他的神智拽回——他想起阿斯加德已被摧毁,自己的肉身正漂浮在废墟之中。

洛基没有现身。他的声音在上空响起:

“你还好吗?”

“你能想象的最好程度。”索尔说,而这是实话。有那么一瞬间,他真的以为洛基已经死去。永恒的神明也会湮灭,他的失去不再有早晚的区别。施咒者还算仁慈——他知道如何给雷神致命一击,但他收起了利刃,留给他一线希望。

索尔擅长看到希望;不如说他本身便是追逐希望之神。没有闪电能逃出他的手心,他的力量能让他到达宇宙的每一个角落,洞察每一星意识的光火。而在这伪造的梦中之梦中,索尔最熟悉的气息将他包围。

他由此得知,邪神尚在人世。

“你清醒得太晚了,”洛基批评道,“我在编织第一个梦的时候便留了很多漏洞。”

“好在不算太迟,”索尔说,内心希望能再次看到洛基的幻影,“我该怎么找到你?”

“我告诉过你许多遍了,”在沉寂许久后,邪神懒洋洋的声音再度响起,他似乎仍然以戏弄他哥哥为乐,“你太心急了。我不能刚说完谜面就告诉你谜底。”

“你所说的谜面,难道是我刚刚经历的梦境吗?”

“是吗?”洛基狡猾地反问,他的声音藏在云层之间,“你又看出了什么呢?”

“看在旧时光的份上,我看出了你想说的全部,”索尔低声说,“你知道你从我这夺走的一切,并为此感到抱歉。但你一向不能坦诚,弟弟;你从不道歉。你知道自己犯错,但你从不对此负责。是什么让你突然良心发现?”

他随即意识到一种可能。

“我不能违背我的天性,雷神,”洛基说,“你手握雷电,司风司雨;弗丽嘉操控人心,催生爱欲。而我生来与谎言为伴,恶作剧是我的天赋,掠夺是我的本能。遗憾的是,正如你不能选择你童年的玩伴,我也不能选择我的受害者。那么,我亲爱的哥哥,就让一切有始有终。”

他的声音陡然上扬,从幻境的四面八方沉沉压来,一时之间好似有千万个邪神同时说话:“我最后一个恶作剧,赠与阿斯加德国王,奥丁之子,雷电之神——索尔·奥丁森。这次我将夺走你所有的厄运,所有的弱点,所有午夜里的噩梦与徘徊,所有命运中的岔路和障碍。我诅咒命运女神手中关于你的黑色丝线全部断裂,诅咒你获得不再失去钟爱事物的权利,诅咒你再无失败的可能,唯有大获全胜。”

梦境在崩溃。远方的云层像受惊的鱼群一般飞速向后涌去,索尔脚下的土地寸寸龟裂,忍冬也在一瞬间枯萎。法师的精力一旦衰退,他创造的幻境也将灰飞烟灭。黑暗的宇宙从天空一角挤了进来,漂浮的阿斯加德残骸催促索尔尽快苏醒。

雷神发现自己确实在流泪。

“这不是最后一个,”他大声对这即将消失的空间起誓,“不管你愿不愿意提供帮助,我都会将你从死亡之地带回。 我会为你报仇,我们将一起统治阿斯加德——既然你已经给予我所需的所有武器,那么再贪心一些有何不可?”

没人回答他。雷神重复他的承诺:

“我一定会来。”

一声叹息,他最后站立的岩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世界重回黑暗,无边混沌再次将他吞没。梦境粗暴地将他甩出来,他怀疑洛基无法忍受这样直白的谜底。他捕捉到远处的亮光,从星星点点到浩浩荡荡,标志着他即将醒来。

他猛地睁眼。飞船里的人被这死而复生的情节吓得同时往后一仰。灾难仍在继续,从阿斯加德蔓延到宇宙的各个角落,每个人都在失去自己的所爱,每个人都终将一无所有。但他会阻止这场浩劫,将一切归于原样——没有人能再从雷神身边夺走他的心爱之物。

“时机尚未成熟,哥哥,”邪神带有戏谑意味的声音仍回荡在他耳边,“但我有的是耐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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