酥山  

【GGAD】半醒

“这里面是什么?”

眼前的黑色立柜已经困扰了我两天。我的主人格林德沃将在明天抵达奥地利,届时我必须向他提供有关这个立柜的信息。但直到现在,我都对它无计可施——它仿佛一个已经决意将素食主义进行到底的野兽,再也不张开那长满獠牙的巨口。

“我还在研究。”

“这真像个绝妙的笑话,”我的同伴百无聊赖地转着魔杖,“把秘密藏在一个惹眼的大柜子里。谁都能看出来它来历不小!”

“但我打不开这个柜子。”

于是他闭嘴了。我又绕着这个柜子走了一圈。它大概有三米高,长宽也足有一米,黝黑的表面有二十年前流行的那种祖母雕花,忍冬和长青枝环绕其上。我们都知道它的门上刻着厉害的魔咒,但都没研究出它的作用;就连随后到来的格林德沃也若有所思。

“不妨猜猜看,”他背对着我们,声音却仿佛从我们后颈传来,“柜子里会有什么?”

“可能是英国魔法部的秘密宝藏,”我说,“一支精灵军队。”

“是魔法石!”我的同伴恍然大悟。

“魔法石不需要这样大的柜子。我觉得是隐形衣。”

“但他们不可能比我们先找到圣器。”

“为什么不能?”我说,“那个传说起源于英国!”

“你这样说只是因为你是英国人。”

我闭嘴不言了。格林德沃自会有其判断。

“猜完了?”他说,“一分钟。你们的想象力真有限。不过,柜子里有什么并不是问题——这是一个消失柜。隐藏得很好,表面用了混淆咒和魔文。”

他轻描淡写地挥挥魔杖,柜子表面的花纹颤抖了一下,但并没有褪去,仍固执地坚守在原处。格林德沃为他意料之外的失手愣住了。

我知道他提起了兴致,因为他随即走近了些,更加仔细地观察上面的魔文。半晌,他开口了;我们低着头,但就算如此,他声音里那种令人为之战栗的愉悦还是清晰地传达到我的脑中。

“现在的问题是,”他说,“阿不思·邓布利多为什么会负责掌管这个柜子?”

 


“是花?”

盖勒特把他交握在一起的双手又在阿不思眼前晃了晃。

“花!”他怪叫道,“为什么我会在手心里藏一朵花?哪朵花能获此殊荣?”

阿不思单手支颌,努力分出一点热情继续这游戏:

“是瓢虫。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樱桃。”

“不是。”

“樱桃核。”

“不是。”

 “樱桃梗。”

“为什么总是樱桃?”

“骚扰牤?” 

“有点意思,”盖勒特得意道,“但也不是。”

阿不思放弃了。他盯着对面男孩牢牢握在一处的双手——手心神秘莫测地拢起,好像正严丝合缝地包着一个水晶球。

“柳叶飞虫,”他胡乱猜道,“矮人国国王,蝴蝶妖精,家养小精灵的耳朵,格兰芬多宝剑剑柄上的红宝石,莫嘉娜的一团长发,火龙最后一口吐息——”

盖勒特已经笑倒在地,东倒西歪之时仍不忘小心地护住手心之物。

“莫嘉娜的长发!我喜欢这个。肉体会腐烂,但毛发千年不化,说不定里面还残留女巫最后一点灵魂。如果我找到了她的墓地,我会记得挑选一根最长的黑发,掐一半给我那姓邓布利多的同伴。然而你猜错啦,阿尔!这东西不能送给你了。”

“到底是什么?”阿不思说,“如果是你三天没洗的臭袜子,我才不想要呢。”

“怎么会?”

阿不思抱着双臂怀疑地看着他眼前交握在一处的双手。

“不是烟雾弹?”他终于问,“你不会疯到给自己的双手施空间拓展咒吧?”

“好主意,”盖勒特不怀好意地笑了,“我向你保证,这礼物绝无危险;没有它你甚至活不下去。”

阿不思叹了口气,抽出魔杖。他的伙伴常有这种奇思妙想,他早已习以为常,就算里面窜出一条巨蟒他也有足够心理准备。

他点了点那个拳头。

“力劲松懈!” 

 


“什么也没有。是空的。”

我们站在立柜前。柜门在数十个强力魔法的作用下轰然打开,向我们敞开他空无一物的内里。

格林德沃不耐烦地说:“当然是空的。这是消失柜,英国魔法部用它和奥地利传递信息。”

我说:“我们应等在这里,他们会再次传点什么东西来。”

“你指望看到什么?”格林德沃说,“精灵军队吗?”

“抱歉。”

格林德沃不再理会我。他微微抬头端详这英国产的柜子,抚摸柜门上的魔文,评估其价值,好像在思考到底是摧毁它,还是把它占为己有。朋友和敌人的界限是暧昧的,但我跟随的这位巫师似乎不在乎与谁为敌;他阴晴不定,宛如飓风,对那条界限的拿捏更是随意。他很少露出这样谨慎的表情。

“消失之物会出现在何处?”他低声道,“这里是开始还是结局?”

他的语气带着某种回味的余音,提问对象也显然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。说实话,这两个问题很古怪,答案想必也同样抽象。我们都不敢接话,只等他继续说下去。格林德沃又走了几步,困惑地从不同方向打量这个柜子。

“难道我没有见过这个场景?”他仰起头,展开双臂,仿佛再次突兀地陷入他预言时会显出的谵妄,“难道当时和我一同站在这里的不是我那狡猾的老朋友?半遮半掩!欲盖弥彰!预言梦皆是如此!开头即是结局,哪个故事会如此愚蠢!我梦到是此时此刻,还是未来的某一瞬?可无论如何——”

他古怪地笑了笑,从自己头上拔下一根金发。我们震惊地看着他将那根头发吹落在柜底,因为不知其用意而心生恐惧。

格林德沃瞥了我们一眼。他极快地恢复了平静。

“从此英国再也不能往奥地利传递消息。”

 


盖勒特的双手在咒语的作用之下顺从地松开。

“什么也没有!”阿不思气得笑出来,魔杖尖划过金发男孩的手心,“‘我向你保证这里面没有危险——没有它你甚至活不下去’!没有空气我当然活不下去,可不是!你太无聊了,盖勒特。”

“别急,”盖勒特再次露出微笑,“我们再试一次。”

他一把将阿不思从地上拉起来,向不远处泛着粼粼波光的小湖奔去。柳条轻轻扯住他们的衣角,意图以柔情蜜意将男孩们留在草地上;但后者根本没注意到这脆弱的挽留,因为当少年奔跑起来,世界便无限拉长成一道隧道,除了让他们到达,没有任何事物能让这阵旋风停下。盖勒特率先翻过岩石,坐到湖边上;不一会,阿不思也落到他身边。

“看好了。”盖勒特简单地说,双手夸张地在空中一抓,再快速合上,好似真的将什么东西困在了自己双手间。

“然后呢?”阿不思看完这表演,问,“这次有何不同?”

盖勒特闭上眼睛,神态仿佛万圣节闯入小孩卧室的神婆,他嘴里念念有词;过了一会,他睁眼,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芒。

“好啦,”他说,“这回我又将它握在手中了。现在屏住呼吸,随我一起来——”

话音未落,随着阿不思的一声惊呼,他已经跃入水中往前划去,在几米开外回过头来示意阿不思跟上。阿不思只好脱下靴子,也钻入水里,向着水面上的金色光点游去。两人到达湖心时头脸都湿透了,但盖勒特仍举着他的双手,仿佛举着遇水不灭的火炬。

“现在可以打开了,”他说,“我请你来水下观赏。因为这东西十分顽皮,若我在空气中打开,它就会消失无踪。”

阿不思心里已经有了猜测。故弄玄虚!他摇了摇头,但还是依言沉进了水里。绿色的湖水沉静如碧石,他们才下潜两米不到,阳光已经开始减弱。盖勒特很宝贝地将双手置于两人之间,无声地征求他伙伴的同意。等阿不思点点头,他才像变魔术一般猛地松开双手。

——他的手心里陡然冒出一个晃晃悠悠的水泡,在他的拢起的指尖上如花苞般绽放,缓慢而不失尊严,脆弱却无人可磨灭。它缓缓上升,速度逐渐变快,有几滴细小气泡环绕这朵空气遗子,如同簇拥着它们的国王,要一同回归它们的国度。

盖勒特伸出魔杖。他对阿不思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——没有实际用处的舞台技巧——然后他向上一指。

几道细小水流向上击去,气泡在接近水面的瞬间破裂。细小泡沫四散奔逃,仿佛向天空宣战的暴雪,争先恐后地向上回溯。它们在水面上做短暂的停留,随后腾空而起,直到重新落入云层中,躲避它们畏惧的夏日,潜藏直到冬季的到来。

 


邓布利多打开柜子;他一眼便看到柜底的玩笑。

英国魔法部部长观察他的表情。

“怎么了,邓布利多教授?”

 “一切顺利,格林德沃亲手打开了柜子,”邓布利多说,“魔法阵记录了他的魔力波动。我们可以据此追踪他的行程。”

部长如释重负。

“很好,”他说,“胜利的希望仍在我们这边。”

他匆匆转身去神秘事务司传达指令,邓布利多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。他没有动那根头发——他确实在心里叹了口气,但他小心谨慎,没有任由那阵压抑的微风将其吹起。

他合上柜门,施下重重混淆咒,直到花纹重新开始流动,忍冬和长青枝放肆地覆上柜顶;故弄玄虚,他想。格林德沃不会明白,消失之物不应再次出现。

最后一个气泡挣脱了水的桎梏,男孩们浮出水面。

阿不思转头看向盖勒特:他的脸完全笼在盛夏的日光里。没有人能从那惑人表象上分辨出他何时真心,何时假意;手里是空无一物,还是会从水底捧出一场梦境。

而某个可悲之人曾将其混淆,一并论之。

“我在盛夏送你一场雪,”年轻的魔王说,“你觉得这礼物如何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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