酥山  

【GGAD】此案无关风月 007


阿不思躺在床上看着窗户缝隙外的天空。临近冬日,冰冷的云絮离得很远,也没有鸟从塔顶飞过。偶尔有一阵风撞击彩色的琉璃,正在打盹的值班人员便猛地抬起头。待他看了一圈,确认一切正常后,就又低下头去睡了。

阿不思收回目光。他环绕一圈病房:这里只剩他一人了。其他人有的受伤严重,被转移到楼下休养;剩下的人也早就离开了。石板地沁出凉气;他坐起来披上毛毯。

“鲁伯先生?”他轻声叫道。

值班者恍惚抬起头来,漫无目的地左右探寻着。在他第一次来时,阿不思便觉得他看上去有些眼熟。这下阿不思有了十足把握。那个混乱的夜晚就是因他而起:这个守林人第一个发现了尸体。

阿不思友善地对他笑了笑。他思索着,如何从这个人口中套点话出来。尸体被发现的地点在空地上,虽然离她被杀害的现场不远,但这段距离显然不是死者自己爬过来的。

当天晚上,在鲁伯进来后,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。好几个霍格沃茨学生都有跑出去看热闹的架势,阿不思只好花了十来分钟大吼大叫,试图维持纪律。他能确定霍尔夫人一直等到场面平静下来才离开,迪特里希校长更是等到客人们都离开了才匆匆赶往案发现场。那么,在这段时间内,是谁偷偷离开了礼堂移动了尸体?或者,更有可能的是——

鲁伯站起来给壁炉点火。阿不思跟他漫无目的地聊了会天气,护林人抱怨这几天的大雪对独角兽的不良影响。这位现代的尼布甲尼撒不善言辞,阿不思看着窗外的天色,也渐渐失去了耐心。

在两分钟的沉默后,阿不思大胆地问:“先生,我十分好奇,您是如何发现尸体的?”

护林员皱了皱眉。他像头棕熊一样疑惑地挠了挠脑袋:“这几天有很多人这么问我。”

阿不思礼貌地等待下文,但鲁伯只是低头去拨弄炉火。假如回忆一件一星期前发生的事同样需要花费一星期,那么阿不思总算明白冥想盆的实用之处了。

“您是在巡逻的时候发现尸体的吗?”

“是。”护林人回答:“我去照看独角兽。你知道,它们很怕冷,当晚又下着雪。”

“那么,那尸体在那时没有缺少什么吗?比如一根手指或是——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迷茫地回答:“我看到一个女生穿着布斯巴顿的校服躺在地上。我以为她摔倒了,在这种天气躺在地上会被冻死的。于是我走过去,结果发现……”鲁伯颤抖了一下,他稀疏的头发随之抖动:“她死了。”

阿不思挑了挑眉。

“然后您就跑去礼堂报告这个消息?您没动过尸体?”

鲁伯没有表情的脸慢慢转向阿不思,好像阿不思说出了什么可怕的指控。

“没有。我当即就离开了。那些独角兽——我还没给它们喂食——”

“我相信它们会对付得很好的。毕竟这还不算最冷呢。”阿不思礼貌地回答,当机立断地躺了回去,结束了这个话题。

 

天黑得很快,深秋一向如此。在几分钟之前他居然感到百无聊赖——很快就不会了。当晚,阿不思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。

“盖勒特!”他掀开蒙住头的毛毯,惊讶地看着被抬进来的病人。没有人回答他,几个教授把陷入昏迷的金发青年团团围住。

“太乱来了。”迪特里希校长喃喃道:“他居然挑在那时候——”

“差点就成功了。”

“你到底对火焰杯下了什么咒语,斯坦利先生?”

“一些基本的——防御咒——”

“但他怎么现在还不醒?”

“火焰杯有自己的魔法,我猜。给他灌一点布里特冲剂。”

“你把他抬起来——”

阿不思坐在床上,瞪大眼看着那边的动静。斯坦利教授给病人灌下药水,正满头大汗地转身拿毛毯;他瞟到阿不思。

“邓布利多!”

不等阿不思回答,斯坦利教授就对他点点头:“恭喜你。今天火焰杯公布了它选择的勇士:你将代表霍格沃茨参加三强争霸赛。”他急匆匆地对阿不思点了点头以示祝贺,再转身把毛毯盖在盖勒特身上。他们又低声讨论了一会,迪特里希校长过来正式对阿不思通知了这个消息。

“我们本应该早点告诉你,”他说:“可是礼堂出了点乱子。因为你的腿,魔杖检查和采访将被推迟到下周一。”他皱着眉,貌似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,这让阿不思很有拖后腿的负罪感。

“我很抱歉,迪特里希先生。”他问:“请向其他两位勇士传达我的歉意。当然,如果我能知道他们是谁——”

“好啦,”迪特里希校长挥了挥手:“既然是因为打斗受伤,就不需要道歉了。布斯巴顿的勇士是卢西亚·盖兰,火焰杯在德姆斯特朗选中了费比安——”他不着痕迹地从余光瞟了一眼盖勒特:“算他走运。那么,就看你们各自本领了。”

阿不思明白迪特里希校长那句走运指的是谁。德姆斯特朗校长没给他继续问下去的机会,一把挥上病床前的布帘,不一会就离开了病房。

阿不思静静地等着。就连护士也离开了——宴会总是会持续到很晚。他对这个结果并不十分惊讶——倒是盖兰的当选让他心存疑虑。在和布斯巴顿上课的这几天,他仔细观察过这个女孩;她甚至不能很好地控制魔杖。当然,几个基本的咒语不在话下,但面临斯坦利教授的突然袭击,她的应对就显得很狼狈了。而布斯巴顿的另一个男孩——也是当晚的嫌疑人之一——贝尔纳·穆勒,倒是表现出了对魔法高强的控制能力。

他没有看见穆勒把自己的名字投进火焰杯。自从夏洛特的尸体被威廉姆斯女士带回法国后,他就一直萎靡不振,忘记投自己的名字也是可能的。

至于德姆斯特朗——

阿不思轻轻笑了。壁炉里的火焰微弱地摇晃,这里的学生都习惯了高原苦寒的气候,在夜间也能潇洒地只盖一层薄被。但自小在温暖谷地长大的阿不思从没能适应这点,他的同伴为此还曾嘲笑他。

“全英国每年要在你家烧掉多少木炭?”

德姆斯特朗也用掉了不少熊皮,他这样反驳。火终于快灭了;阿不思终于顺理成章地撑起身,拿过枕头边的魔杖。他扶着床柱,探出半个身子,用魔杖对准壁炉:“火焰熊熊。”

金色的火苗在一瞬间高高窜起,又温柔地落下。暖意从那一角开始逼退笨重的寒冷,重新占领空气。对面床上有一点金色映着摇曳火光,让阿不思想刻意忽视都不行。他的魔杖尖缓缓射出一束银色光柱,短暂充当了拐杖的功用,支撑着阿不思慢慢挪到盖勒特的床边。

他低下头研究着双眼紧闭的男孩。此人睡着的时候竟显得纯真可欺,面目柔和。阿不思想起他曾说:“你睡着的时候最好也睁一只眼——”

如果我现在对他下咒,他会醒吗?阿不思突然想到。也许是他真的太无聊了,竟真的开始思索这个方案的可行性。下一个什么样的咒语呢?塔朗泰拉舞?迷情咒?真言咒?最后一个倒是很有用...阿不思拿起魔杖,咒语在他心头舌尖滚了个遍,临到头却又犹豫了。那个男学生会长邓布利多劝他:谁没有秘密呢?你不是也没有对他卸下防备吗?

你真愿意因此失去这个朋友吗?

好吧,他无可奈何地对自己说,但偷袭睡梦中的盖勒特总归让人无法拒绝。那个白日咆哮的野兽如今在金发青年体内沉睡着,尖刻的锋芒皆随着平缓的呼吸服帖下去了。最重要的是,他的眼睛此刻闭着;两只尖锐刻薄的眼睛都是如此。那双眼睛向来不甘寂寞,无时无刻都在四处飞着,走在路上时也不放过周围的动静。前面走过来的女生昨晚写作业到凌晨两点,他会拉着阿不思打赌她是写魔药作业还是情书。那边的布斯巴顿男生平时必然是个魁地奇运动员,盖勒特扫过一眼便知道他是找球手。

此刻这双眼睛闭上了。

那就试一个小咒语,阿不思跃跃欲试地想,他最新发明的——

他举起魔杖,杖尖轻柔地划过一缕金发。

那句咒语滚过心口舌尖,立马就要脱口而出。

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。那双和他如出一辙的蓝眼睛带着阿不思从未见过的凶狠,让他一时愣住了。

在他愣神之际,盖勒特伸手夺过了他的魔杖,顺便揪住了他的脖领子;整套动作一气呵成,像是排练多次。阿不思本能地握住盖勒特揪住自己的那只手,完好的那条腿重重地压向对方的腹部。盖勒特立马松开手。

“阿不思!”

阿不思大口喘着气。他另一条被石化的腿端端杵在原地,让他不至于被盖勒特带倒到床上去。两人对视了几秒,同时笑了起来。

“我想试试你是否在睡梦中依然睁一只眼。”

“我从不用夸张修辞。”

“你什么时候发现的?”

“在你第一次准备施咒时。”

“我以为你昏迷了。”

“我还以为你会来问为什么我会被送进医务室。”

“你怎么发现我的?”

“你的另一条腿太笨重了。”

“你一向如此浅眠吗?”

“空气的流动倒是勉强可以忍受。”

“我很同情你的室友。”

“我没有室友。你真的不打算问我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?如果你不问,我就只能自己主动讲了;这样就不只是丢脸了,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可悲。”

“好吧。那你为什么昏迷?”

“你应该这样问:你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?”

“你为什么昏迷?”

“我被送到这里是因为我想来陪你。”

“你为什么昏迷?”

“好啦,阿不思。这个答案你不满意吗?”

“你为什么昏迷?”

盖勒特长叹口气。“…你的腿不痛吗?”他问,一边挪出一个一人宽的位置:“你可以先在这躺下。”

阿不思犹豫了一会;但他的腿确实在隐隐作痛。他收起了魔杖,一手撑着略硬的床板躺下。现下整个房间开始暖和起来了。

盖勒特挪过来和他并肩躺在一起。他们一同凝望着窗外的夜空,有夜行的鹰隼一晃而过。雪山惨白的反光浩浩荡荡,把星星的亮度都盖过了。德国北部空旷无一物的深夜,寂静得连一声有生命之物的响动都没有。阿不思突然想到戈德里克山谷,他想到阿利安娜。他觉得安娜不会喜欢这个地方。

想到安娜让他心底刚被填上的空洞重又坍陷了。

“夜晚容易引发贪婪。”盖勒特在他旁边轻声说。他年轻的身体蓬勃地散发出源源不断的热意,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感到冰冷无情:“时间在万事万物身上停驻了。思维死去,血液凝固,骨骼僵住不动。但当你意识到此时此刻只有你一人保持清醒,只有你一人不曾睡去——”

他转头,蓝色的眼睛灼灼攫住阿不思的。那双眼睛在白天无时无刻不热烈地、不甘寂寞地转着,但在此时此刻,唯有此时此刻,它第一次停留在同一地方如此之久。那可能是一种仁慈,阿不思在长久的沉默里想,如若被那双眼睛长时间注视,那金发青年体内蓬勃的热情会将所视之物烧成灰烬。

于是他轻声回答:

“你会发现你无所不能。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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