酥山  

【GGAD】幻身 (上)

盖勒特·格林德沃站在街角,朝一间酒馆投去审视的目光。

酒吧老板深谙发酵的艺术,就算是麻瓜也能闻到一股浓郁的黑麦香。但是他们视而不见——只是路过。在靠近门口的地方,有两扇落地窗,上面有乔治二世统治的痕迹;上周末夜晚的酒鬼砸碎了最后一块彩色玻璃,因此现在这间酒吧有三面大门,能让所有的单身汉、小偷和妓女畅通无阻。

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红发巫师上。那人坐在空荡荡的窗边,领口竖起,一动不动,只露出半张忧思过重的脸。他穿着一身朴素的褐色风衣,浑身上下平平无奇,只有一根细长的银链从他胸前的口袋漏出来,垂在腰侧。格林德沃挑剔地端详露出来的半张侧脸:微垂的眼睫,扭曲的鼻梁,还有落在那人红发上的、一闪而过的火光。他对阿不思·邓布利多的脸十分熟悉。那无可替代的五官组合,静止不动时近乎神圣的神态表情,他都曾用语言和亲吻描摹。

还有那一眼看过来时——格林德沃一时思绪纷飞。坐在酒馆里的那人突然动了;他转过头来,和站在街角的格林德沃目光相对。

在他动起来的那一瞬间,魔法就消失了,幻景也随之破灭,格林德沃陡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。虽然喝下了复方汤剂,但眼前这个人到底还是不能成为真正的阿不思·邓布利多。威尔是他手下最机灵也最有模仿天赋的追随者,以前还成功地扮作皮奎里,堂而皇之地走进过美国魔法部。也许他对美国巫师的了解要胜过格林德沃,但这次不一样。邓布利多仿佛被英国藏在深闺,与世隔绝地在霍格沃茨教十岁小孩念羽加蒂姆勒维奥萨,像威尔这种人绝不可能在现实生活中与他接触。

格林德沃在他面前坐下,点了点头。

“变形术能维持多久?”

“大概五个小时,”威尔说,“如果是您念咒,可以更久一点,但也不会超过九个小时。”

“足够了,”他的上司说,奇怪地打量他,“你只用走进那间房子说几句话而已。这只是个小型会议,不会有安全检查。”

威尔点点头,但仍然有些紧张。他听说过邓布利多的名字,但也只是只言片语。在扮演皮奎里的时候,他连着一个月在她常去的餐馆用餐,还养成了用女式腰带的习惯。而这次他要伪装成一个素昧平生的人,参加一个全是熟人的会议——唯一的好处可能是,他不用连吃一个月英国餐馆。

“请问,格林德沃先生,”他说,“为什么我一定要伪装成邓布利多?为什么不能是特拉弗斯,或者其他什么人——我对他们更加熟悉。”

“既然与会者有邓布利多,就必须从这最棘手的人下手。如果你扮成特拉弗斯,邓布利多有很大可能当面揭穿你。”

而且对于模仿邓布利多,他们更有优势。格林德沃无不讽刺地想。

“我已经背熟了所有与会者的名字和他们可能讨论的琐事,”威尔说,“但是我对邓布利多先生仍然知之甚少。听说忒修斯·斯卡曼德也会参加,恐怕我——”

“这就是为什么我来见你,”格林德沃说,他垂眼打量威尔的装束,“让你能够不被怀疑。”

格林德沃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;威尔眼前一花,两人已经来到了酒吧的一个角落。这里更加喧闹,黑麦的香味也更为浓郁。原先坐在这里的一对姐妹花已经被悄无声息地挪去了吧台,正咯咯笑着端起一杯威士忌,看起来对这座位变动毫无所觉。

威尔在心里赞叹一声。

“第一课,”格林德沃说,“邓布利多不会坐在窗边。特别是没有玻璃的落地窗——那是什么?两个洞吗?还是两个准星?他生性多疑,行事谨慎,不会让自己毫无准备地暴露在空气里。”

威尔点点头,将领口竖得更高了。

格林德沃看着威尔用邓布利多的脸露出敬畏的表情,几乎觉得这次教学要变成一个恶毒的玩笑。他可以随意摆弄这具身体,熟知每一处或柔软、或坚硬的转折,如果他伸出手,就可以将那双悲伤的眼睛遮住,甚至让他跪地求饶。但与此同时,他也知道邓布利多远在千里之外,和英吉利海峡一样坚不可摧,不可征服。他要将眼前的人变成现在的邓布利多——而这有什么难的呢?他曾经做过相同的事。一想到这里,他几乎要转身离去。

“我从一些英国巫师那获取了关于邓布利多的记忆,”威尔说,“据我观察,他性格温和,很好说话,对那些比他年轻的巫师也很有耐心,从不敷衍了事。”

“嗯,没错,”格林德沃心不在焉地说,“也许对付忒修斯这样就够了。也许对付那些只和他有过一面之缘、没有任何深层利益瓜葛的人来说,这样也够了。但你面对的不只是忒修斯;与你同行的还有米勒娃·麦格,你可能还要面对托奎尔·特拉弗斯——虽然,他不会有这样的想象力去怀疑你的真伪,但米勒娃·麦格不好糊弄。”

威尔不安地动了动。

“我该怎么做?”他低声询问,“他似乎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。”

举足轻重,格林德沃想,似乎的确如此。他好奇他的老朋友到底做了什么,能让英国魔法部为他如此提心吊胆。也许是他说了什么——某些很久以前发生的,关于黑魔王的事。但邓布利多是怎样的人,他难道还不清楚吗?当他选择闭口不言,那么别人休想撬开他的嘴。

“他对米勒娃·麦格一向很尊敬,”至于是不是朋友,我还要再看看——格林德沃想,他很好地掩饰了眼中一闪而过的轻蔑,“但也保持在同事关系之内。”

“那么特拉弗斯呢?我该怎么应对特拉弗斯?”

“邓布利多并不把特拉弗斯放在眼里,”格林德沃说,“在没有必要的时候,不用和特拉弗斯对话。”

“他不把英国魔法部放在眼里?”

格林德沃见过托奎尔·特拉弗斯。这个人每次出行都会前呼后拥地带一大帮手下,要么是为了壮胆,要么是有太多亲戚。他也的确听说过,特拉弗斯是较为显赫的英国巫师姓氏,只是智商似乎被血统稀释,在他眼中不值一提。至于邓布利多,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——他对待蠢人和自己一样没有耐心。

“你伪装成的是阿不思·邓布利多,不是随便什么从小用儿童魔杖的巫师,你必须牢牢记住这点,”格林德沃说,“你可以对别人友善,对他们嘘寒问暖、关怀备至,有时候甚至可以出手相助——但你终究是不同的,你也深知这种不同。你与他们保持安全的距离,因为亲密只能由一定程度的揭示自我带来,而你不是暴露狂。别人对你感到尊敬,但聪明人会因为这种态度而生畏;如同在平静的海面上行走,看似风平浪静、宽阔包容,暗礁和风暴的威胁依然存在,令人理所当然地感到恐惧。”

您也感到恐惧吗?这个问题几乎要脱口而出,但威尔控制住了自己。他觉得奇怪:格林德沃似乎对他即将扮演的对象十分了解。他不太自在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,格林德沃为这个动作皱了下眉。

“不要有这些小动作,”格林德沃审视他,“也没必要坐得这么直。如果你实在觉得紧张,就想一下到那时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曾是你学生。”

太难了,格林德沃在心中叹息。要把这样一个人变得看起来像邓布利多,可能需要耗上整整五年的时间。从威尔动起来的那一瞬,格林德沃就能够判断出他不是邓布利多。有太多微表情、小动作甚至于精神状态可以说明两人的区别,一一纠正未免太不现实。或者,其实和表情动作都无关;格林德沃能从不同颜色的眼睛看出真实的情绪,外表的伪装对他来说形同虚设。皮肤或骨相,都比不过最真实的、不可能出错的灵魂。

威尔无论如何都模仿不了这个灵魂。

在他沉默的当口,威尔已经揣摩起邓布利多的神态。邓布利多神秘的面纱似乎随着格林德沃的描述掀起一角。进入这个角色,威尔告诉自己,他闭上眼睛,想象自己走在霍格沃茨,对身边的学生点头致意——大部分人都爱他,尊敬他,因为他为人随和,有时有种辛辣的幽默。这对青少年有种极大的吸引力,但对成年人来说就不是如此了。有些人会厌恶他,觉得他揭示了某些黑暗潮湿的秘密,但也有些人会因此追随他。这些人同样正直,同样无所畏惧,比如米勒娃·麦格,纽特·斯卡曼德……

威尔睁开眼,发现格林德沃正观察他。他们目光相对时,有一瞬间,威尔以为格林德沃痛恨他。他不由自主露出畏缩的神色,往后退了退。格林德沃闭了闭眼,似乎不忍再看。他保持着将目光挪向一边的姿势,警告威尔:

“总之,不要以为你可以和米勒娃无话不谈。你需得警惕她,适当表现出疏离,不能对她全然信任。亲密关系带来的伤害无与伦比,邓布利多深知这一点。”

他的听众虔诚地点了点头,在心中记下这一点。 

“我好像有点了解,”威尔说,“但如果可以亲眼看到他和平辈巫师的交流就更好了。如果您了解——如果您与他曾经见过面——我是说,一些细微的动作表情还是在亲眼看到时比较好模仿。”

在他结结巴巴地说完这番话后,格林德沃猛地转头,那双令人畏惧的异瞳隐在酒吧缭绕的烟雾中,一眼就把他劈成两半。威尔为自己的口无遮拦感到懊悔。他迟早会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死——但是,格林德沃显然见过邓布利多,对他的了解也比他们俘获的那几个英国傲罗、甚至比麦格也更深。如果能见识一下他记忆里的邓布利多,行动的成功率一定会大大增加。

格林德沃抿紧嘴唇。半晌,他露出一个嘲弄的微笑:

“你想看我的记忆。”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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