酥山  

【去他妈的世界】落日飞车

“为什么是我?”她坐在儿童区的滑梯上,吸着可乐。

“筛选。我写了一个应用,抓取了学校所有女生在社交网络上的信息。通过输入个人喜好,进行第一轮面部筛选,排除所有伪娘、单眼皮、方脸和眉笔上瘾者。然后再统计转发原创字数,每天发超过三条状态的排除。最后进行关键词对比,选过太多古希腊哲学课的也排除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她们会相信真爱。”

“好吧。”

“就这样选出十三人。我黑进这些人的邮箱和FB,并和她们分别进行一天的交谈。最后剩下五个。我给这五个人写了一封完美符合她们审美的情书,你是唯一一个回复了的。”

“然后呢?”

“然后你将成为我的女朋友。”

她听完,没有表态,又吃了一盒麦乐鸡。她太能吃了,他想。

“接下来我们去干嘛?”

“去找传奇之书。”

她点头,将垫在他手下的纸巾抽出来擦擦嘴。

“那走吧。”

他们从麦当劳走出来,坐到车里。雨刷没有关好,汽车启动之后又抽动了几下。出门右转,他们开出国道,在悬崖峭壁上狂奔着。她拨弄了几下音响,没有声音,于是说:

“你来唱歌。”

“我不唱。”他说。

她就开始唱:“勃艮第红,像旧时光飞逝而过——”

一首完了,他说:“你喜欢落日飞车?”

“不喜欢,”她说,“但我们现在不就是落日飞车?”

“我也不喜欢,”他想到她现在是她女朋友,就说,“你唱的很好。”

“谢谢,”她很得意,又开始:“来吧,让我们乘着时光而上——”

神奇之书深藏在巨龙守护的山洞,从外面看上去像是迪士尼乐园。他们将车停在转角处后,买了两个冰激淋,AA制。

金钱不受人际关系腐蚀。换言之,那个应用还检查了银行卡余额。

两人站在原地,咔擦咔擦吃完冰激淋。她先吃完,问老板:“进入那个山洞要门票吗?”

“要门票,”老板说,“一人两百,学生一百五。”

“学生也是人,”她说,“不过我不会付两百。一百五也不会。我们是来找神奇之书的勇士,没有要纳税人的钱就很好了。”

“随你们的便。”老板娘说。

他说:“那我们怎么进去?”

“从正门走进去。”

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进去。她走在后面,慢慢吞吞,距离拉得很远。

“你能不能走快点?”他转头对她大喊。

“我突然有点害怕,”她说,“听说里面有龙。我同学上次没有找到,掉在桥下的岩浆里了。”

“不会的,”他保证,又想起她是自己的女朋友,“我们是两个人,可以彼此照应。”

她斜睨过去。她是双眼皮,因此这个眼神一点也不凶狠,还很迷离:“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找女朋友的吧。”

“不全是,”他面无表情,“我需要一个。”

“干嘛,”她说,“干*吗?”

“你也可以干*我,”他建议,“这样想会比较好。”

“你很会说话,”她评价,“你以前有没有学过做菜?”

“没有,”他说, “怎么了?”

她有点失望,无精打采地回答:“没什么,我们进去吧。”

他闭嘴了,走在她身边。进了山洞,她东张西望,头发一甩一甩的。他忍受着她发尾的椰子香味,终于又打破沉默:“我可以去学做菜。”

而她早就忘记刚刚的话题,从他身边跑开,去看墙壁上闪闪发光的矿石。

“你快来看,”她招手,“上面像钻石一样的是什么?”

他走过来,看一眼:“是钻石。”

“哇,”她感叹,“我以前梦想过住在姜饼屋里,苏珊说她宁愿住在钻石屋里。她应该来这的,她会高兴死的。”

他不置可否。他们又往前走了大半天,岩壁好像没有尽头,嵌在山壁里闪亮的矿石也开始变少了;也许是山洞里太暗,他突然踉跄了一步。

“我踢到了一个东西。”他蹲下身来,点亮手机屏幕查看,“是具尸体。这里有很多,应该是以前来冒险的人。”

她兴致缺缺地看了一眼,却猛然被吸引了注意:“这条牛仔裤好像是我的。”

牛仔裤上面有几处被撕烂的破洞。他从尸体上这条破洞牛仔裤口袋里掏出驾照:“这是你认识的那个苏珊吗?”

她接过来,倒抽一口气:“是的。天啊!她也来冒险了。她是不是和吉米一起来的?”

他说:“我不认识。”

“你当然不认识,”她说,“要不是你给我发邮件,我都不知道你在我们学校里。”

“大学很大,我们不在同一个年级。”

“好吧。”她无心争论,蹲下身开始费力地把尸体上的牛仔裤往下扒。

“你在干什么?”

“这是我的牛仔裤,”她强调,动作不停,“是她偷走的。”

“你不觉得这是不尊重死者吗?”

“她还有内裤。”

十分钟后,她手里提着那条牛仔裤,和他并肩走在山洞里。

“往好处想,她在死之前还看到过她想要的钻石屋。”她说。

光源彻底消失了,他们的手机也都没电了。黑夜里有几具尸体横陈,不时把他们绊一跤。他第六次将她从地上提起来:

“你走慢一点行吗?”

“好吧,”她很丧气,“那我走在你后面。”

他拒绝:“不行。你走得太慢了,我一不留神你就不见了。”

“那我牵着你衣服。”

两人各退一步,她走在他左边偏后一点,这样他用余光就可以看见她的白色T恤。她很能接受教训,步子也谨慎起来,恨不得踩着他走过的痕迹。他听着前面的动静,突然停下来。

“你在这里等着。”他说,补上一句,“不要动。我马上回来。”

她乖乖地停下了,一动也不敢动,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前面的黑暗里。他走了之后,她觉得周围一下变得空旷了,黑暗中好像有野兽忽远忽近地挪动,呼吸时而拂过她的后颈,时而追着他离开的步伐而去。她慢慢蹲下来,屏息,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眼睛会反光,于是赶紧闭眼。

他回来以后,在她原来站着的地方伸手抓了一下,只抓到一手空气。他又四处摸索了一会,还是没有碰到什么。椰子味的洗发水还留在原地,他困惑地嗅了嗅,懊恼地低声说:“怎么这么不听话。”

刚说完,裤脚就被人扯了一下。他低头,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正瞪着他。他蹲下来仔细一看,发现反光是泪水造成的。

“我一开始没说话,”她说,“以为你是假的。”

他没说话,伸手把她的双眼合上,在过去的十五分钟内那双眼睛储存的泪水便流出来。他帮她抹去,再把她拉起来。

“我们就快到了,”他说,“你还能走吗?”

她牵着他的衣角,这次走得快了一点,因为每次快要摔跤的时候他会伸手扶她一下。她问:

“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?”

他含糊道:“是地上尸体的。”

“但是那些尸体血都流干了。”

“那可能是我的。”

她瑟缩了一下,没问了。他还在走路,步伐和刚开始一样,那么腿就没有受伤。他扶她起来的时候手臂很有力,那么手臂也没受伤。既然四肢没有受伤就没有关系,他们总可以走出去。

山洞终于走到尽头,眼前突然大亮,赫然是一个深而广的圆形空间。几条石桥从四面八方聚向中心,隆起一个高台,上面傲然盘踞着一条巨龙,那本传奇之书便在它爪下。龙看到他们,高昂的头低下来,龙息喷到他们脸上:

“很少有人能来到这里。你杀死了我的守卫。”

他说:“再杀了你就可以了吗?”

她也说:“或者你可以帮忙把书递过来。我们一人交了两百元门票钱呢。”

龙翻了一个白眼。

“杀了我,”它说,“你怎么杀我?”

她松开了他的衣角,也疑惑地看着他。

“用刀,”他说,从靴子里摸出一把长刀,刀面狭长,刀刃冰凉。

龙哈哈大笑,连石桥都开始簌簌发抖:“你用这把刀就想杀我?”

“我用这把刀杀了你的守卫。”

龙不笑了。它叹息一声:“那个守卫很忠心。虽然我们从没见过面,但它只会送来缺胳膊少腿的人或者尸体。我很倚重它。”

她说:“我们很抱歉。”

“那有什么用呢?”龙郁郁寡欢,“它已经死了。”

它猛地直立起来,从地心传来低沉的长啸。岩浆开始不安分地向高处翻卷,除了他们面前的那条石桥外,其余几条全部断裂。龙一扫龙尾,将她高高卷起,甩在正中央的石台上。

“现在她会不会死,将取决于你,”龙说,它重又低下头来,暗黄的瞳孔中照出的他依然面无表情,“她是你女朋友吗?”

“是。”

“你带她来,是为了将她献祭给守卫吗?”

他顿住了,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。

“不许撒谎,”龙说,“她现在昏倒了,不会听到。”

“是的。”他承认。

“你运气真好,”龙感叹,“哪里找到的这么傻的女孩?”

“是科学。”

“过时的玩意,”龙表示不赞同,“自从小学课堂里有了科学课,来送死的人就少了。”

他说:“你还要我做什么?”

“其实我没想好,”龙说,“那就陪我聊聊天吧。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,我就让你们走。”

“那传奇之书呢?”

“你拿不走的。你只能选择你一个人走,还是和你的女朋友一起走。你们是科学课上认识的吗?”

他勉强回答:“不是。”

但龙依然瞪着他,他只好继续往下说:

“她符合我所有的条件,并且回复了我发给她的情书。所以我们昨天见面了,一起来到这里。”

“好吧,”龙说,“那你为什么没有将她献祭呢?”

他又顿住了。

“我没有想到。反正我一个人也可以对付守卫。”

“那就现在想,”龙命令道,“想快点。”

他站在原地,大脑开始飞速运转。他开始用力想,拼命想,想得心脏怦怦直跳。他从在麦当劳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想,想到落日飞车,想到冰激淋,想到椰子味的洗发水和白色T恤。他的代码在两天之内写完,在写到关键词对比的时候,不知道为什么写了一个词——“真爱”。但同时他筛掉了古希腊哲学的学生,因为他们过于相信真爱,以至于显得有点傻呆呆的。她写过这个词,他后来查看后台,发现这个词是在一部小说下面出现的。他没有读过那本小说,但他现在很想去读。

“答错了,”龙冷酷地说,他这才意识到他已经作答。龙重又直起身来,一声长啸,从口里喷出烈焰,扫过他站立的地方。他向石桥跑去,刚刚来到中央,前面的路就被烈焰吞没。他从桥上跌下去,只来得及抓住石桥下方石柱上滚烫的雕塑。右手上顿时传来钻心剧痛,他为这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感到惊讶。

“把手给我!”

他猛地抬头,动作太快,以至于脖子差点断掉。她从上方探出头来,焦急地向他伸出手去。他也伸出手,但距离实在太远了;火舌已经舔到他脚跟,仿佛已经开始品尝这份美味的祭品。

她缩回去,一阵响动,从上面抛下来一条牛仔裤。那条破洞牛仔裤垂到他的手边,他伸手抓住,她将他往上拉。但她力气太小了,努力半天也没有成果。

“你先走吧,”他说,“我一会再跟过来。”

“你骗人,”她说,眼睛又开始闪闪发亮,“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呢?”

“我想休息一会,”他说,“我太累了。”

真爱实在太累了,他想。他好像走完了整个沙漠,在终于看到绿洲的时候,那一瞬间的狂喜终于成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他觉得是时候休息一下了。他最后还是看到了绿洲,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。

“不行,”她说,一边把牛仔裤的另一条裤腿牢牢绑在自己的肩上,“我不同意。你要和我一起走。”

她开始试着直起身来,将野外露营里学过的拔河技巧全部用上。他感到脸上有水滴下,闪闪发亮。热气蒸腾,她开始咒骂那条龙,但龙好像不见了,没有回答她。终于,她将他拉到了石桥边,他双手一撑,轻松地翻了上来,从上而下看着她。

她累瘫在地,双肩都失去力气。她想再横他一眼,但更想先去做一个全身按摩。

“还看着我干什么,”她说,“快走。这条龙发疯了,连自己住的地方也要烧。”

他将她扶起来,小心地没有碰她的肩膀。

“你还能走吗?”

“还行吧,”她得意地哼哼唧唧,“我比你想象中的有用多了,是吧?”

“是的,”他回答,“比我想象中要好太多了。”

他们一路狂奔,终于跑出了山洞。街上还是空荡荡的,迪士尼在今天闭馆。冰激淋店的老板懒洋洋地从柜台后面看着满身血污的冒险者们。

“午安,”他说,“要不要来两支冰激淋?”

“不用了,”他说,但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朋友,“要一支双球的。”

她吃着冰激淋,指挥他去转角处将车开过来接她。他前脚刚走,杰西卡*就从冰激淋店旁边的游泳馆走出来。她赶紧用冰激淋遮住脸,但是太晚了,杰西卡已经看到她,正怒气冲冲地走过来。

“别生气,妈,”她赶紧说,递上冰激淋,“我是来这里找传奇之书的。”

“我从你的脸上看出来了,”杰西卡说,“怎么这么脏?”

“因为那条龙。我找了一个男朋友,”她在杰西卡提到白T恤之前转移话题,“我们准备结婚了。”

“什么!”杰西卡尖叫,“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?为什么我不知道?”

“三天前吧。”

“三天!”杰西卡再次尖叫,“你们才认识多久!你怎么知道他爱不爱你?”

“他爱我,妈,”她说,绞尽脑汁想出点证据,“他给我写了一封很美的情书。哦,对了妈,他有腹肌,可以从石桥下面翻上来。我的肩膀现在还在疼。”

“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?”

“我们结婚你一定要来啊,妈。”

“天啊,”杰西卡说。她沉默了一会,接受了事实,“我还以为你是个不婚主义者。当初生你的时候,医生一看到你的屁股就说,这孩子将来肯定会很叛逆。我吓死了,这几年一直在存信托基金,为你将来作打算。幸好你要结婚了,这笔钱我要用来旅游。对了,他知道吗?他愿意吗?”

“他还不知道,”她说,“不过他肯定愿意。”

他刚好在这时将车开过来,摇下车窗对她说:“吃完冰激淋再上来。”

她随手将剩下的蛋筒扔进垃圾桶,跑过去扒在车窗上问他:“将来我会在卧室里放圆形双人床,可以吗?”

他想了一下,回答:“可以。”

“生几个男孩呢?”

“一个吧,把他培养成出租车司机。”

“我还会在浴缸里吃晚饭。”

“我们可以一起吃。”

“我们当然会一起吃,”她惊奇地说,“不然你一个人在餐桌上吃吗?”

“我知道了,”杰西卡说,“既然你们已经做了决定,那我们应该一起吃一顿晚饭。”

“天啊,妈,”她怪叫道,“你们才认识多久?”

没等杰西卡发飙,她轻快地溜到副驾驶,向杰西卡挥挥手:“再见了,妈。”

杰西卡留在原地。她再次想起那个医生说的话,还有她刚刚出生时圆圆的小屁股。

“好歹我知道他有辆车。”杰西卡最后想到。

“落日飞车!”她大叫,在副驾驶上扭来扭去。救人一命的牛仔裤随便裹在她腰上,她突然不扭了,嘶了一声。

“好痛,”她说,“有个尖尖东西抵在我的腰上。”

“是什么?”他在开车,分神看了她一眼,问道。

她翻开牛仔裤查看:“是一本书。哇,好像就是那本传奇之书。什么时候拿到的?”

“我也不知道,”他实话实说,“那条龙明明说我答错了。”

“它问你什么了?”

他又看了她一眼,耳根红了。他本来不想回答,但想到她是他的真爱,就含糊地说:

“以后再告诉你。”

“那好吧,”她重新开始扭来扭去,“让我们乘着时光而上——今夜只有我们能有如此旅程——”

勃艮第红的天空被他们甩在身后。







=======

*我忘记Alyssa的妈妈叫什么名字了

其实看完这部电视剧很久了,不知道为什么会突发脑洞???埋了1个彩蛋

评论(25)
热度(383)
  1. 共18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© 酥山 | Powered by LOFTER